《武林外传》藏龙卧虎,个个都有背景。
(资料图)
除了“龙门镖局千金、苍山七绝宫第九代宫主”佟湘玉、“盗圣、六扇门密使白三娘之子”白展堂,排行老三的非郭芙蓉莫属。
虽然只会一招排山倒海,但靠她爹郭巨侠的名号,就可以把众人吓趴下。
至于,为啥叫郭巨侠?
邢捕头解疑答惑。
“一般人是大侠,他爹是大侠中的大侠,所以叫巨侠。
六扇门里的四大神捕,三个都是他徒弟。”
谈到“巨侠”之名,华语电影圈也有一位。
他是新派武侠电影的创立者,最早享誉世界影坛的中国导演之一。
电影理论家大卫·波德维尔推崇他为,“亚洲最优秀的导演之一”。
这位电影界巨人是徐克、吴宇森、李安的恩师,《新龙门客栈》《英雄本色》《卧虎藏龙》都纷纷向其致敬。
这位巨侠就是——
《大侠胡金铨》
The King of Wuxia
初来乍到
胡金铨出生在书香门第。
祖父是山西巡抚,父亲留过洋,在河北井陉煤矿当技师。
虽不是嫡长子,但由于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孩子,自然被当成宝,少爷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由于内战局势,外加父亲有留日背景。
为胡金铨的前途着想,父母想办法把他送到香港。
1949年,他只身离开北平,来到香港。
作为一个北方人,胡金铨不会广东话,只窝在一个小公寓里。
话说,他也够倒霉。
本来积蓄就不多,就把仅有的一点钱存在公寓经理那里,结果,经理竟然把所有人的钱都拐跑了。
从富家少爷到落魄书生,胡金铨的生活一落千丈。
为了混口饭吃,什么苦活都干过。
小工、画画、在新闻处小职员,住不起公寓就住在办公室。
后来,通过舍友介绍,胡金铨到印刷厂当校对。
原以为校对工作很轻松,可以看许多书、很多报。
未曾想,他校对的是香港电话簿。
他自我打趣,“自己变成全港最苦的一个校对。”
通过庄元庸(女演员)的介绍,胡金铨结识了一群大陆人。
冯毅、蒋光超、李翰祥、马力、沉重、宋存寿、胡金铨7人结为异姓兄弟,号为“七大闲”。
胡金铨年纪最小,排行老七。
二哥蒋光超是一名演员,曾拜师京剧名伶马连良、胡琴名师杨宝忠。
自己获得演出机会,还不忘拉小弟一把。
得知龙马电影公司招聘宣传,就把胡金铨推荐过去,负责广告、海报、布景等工作。
可是,胡金铨对电影行业一窍不通,只会画画,不会宣传,更不懂电影。
结果可想而知,工作半个月又被解雇了。
胡金铨与大哥李翰祥关系也很密切。
胡金铨为李翰祥的《一板之隔》《一家春》《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电影担任过道具、执行导演。
李翰祥带着他转投邵氏公司,还把他推荐给严俊导演,在电影《吃耳光的人》担任男主角。
打杂跟班多年,胡金铨终于厚积薄发。
1966年,由他执导的武侠片《大醉侠》,一炮走红。
后辈评论家赞其,“这是20世纪60年代香港新派武侠电影的先驱之作。”
郑佩佩与《大醉侠》
之后,胡金铨一发不可收拾。
《龙门客栈》《侠女》《忠烈图》《空山灵雨》《山中传奇》…
他正式成为新派武侠电影的创立者,与张彻、楚原等人一道改写了武侠片的风格。
《侠女》
不懂功夫的巨侠
拍过这么多武侠片,胡金铨却对功夫完全不懂。
时常有人问他,“你是不是武侠片导演?”
他反驳道,“不是,我只能算是个古装动作片导演。”
对于武侠二字,他的世界没有江湖侠义,只有现实主义。
“在中国,从来就没有武侠这个阶级,也没有这种专业,无论哪朝哪代,没有人能闲着没事,手持单刀,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中国历史上,侠是个行为的形容词,做什么行业的人都有,也不一定有武功,否则他怎么生活?”
《侠女》
胡金铨对打斗场面,有自己的风格和理解。
仇家碰面不是见面就打,而是靠气氛堆积。
锵锵锵锵锵锵…打斗…分开…锵锵…再打…每一次出招都是深思熟虑,走一步,看三步。
如果人物一出场,马上哗的打起来,气氛就变差了;拖了又拖,观众又会不耐烦。
反而只有他,把握气氛的火候,恰到好处。
《大醉侠》
胡金铨不是武行出身,不懂功夫或格斗技,更不识柔道或空手道。
为了让动作飘逸自然,他请京剧舞蹈师作为动作指导。
招式步骤先由他示范给武术指导看,武术指导润色后再带着演员练习。
他这样解读武打动作。
“武打动作是舞蹈、音乐、戏剧合在一起的,我把动作分解,并且想尽办法让它在电影中达到最惊人、最突出的效果。
我的电影的动作场面,全是来自京剧的武打,其实即是舞蹈。”
《大醉侠》
胡金铨喜欢在封闭空间里设计一出张力十足的戏。
客栈、寺庙是最富戏剧性的场所。
这些地点集时间、空间集于一身,一切冲突都可能在这里爆发。
它们也是时代的缩影。
把外在的、政治的、法律的一切规则关在门外,门内就变成一个封闭的世界。
《龙门客栈》
胡金铨的电影镜头,经常充斥着飘散灵动的烟。
这不仅仅是营造气氛,也是导演对东方美学,尤其是中国画的执念。
关于烟,他有三点要求:
第一,烟是没有颜色的,为了减少背景颜色,就要用烟杀去颜色。
第二,制造空白,营造中国画的留白部分。
第三,要用逆光。
在自然光的照射之下,流动的烟仿佛会说话一样。
拍戏期间,演员帮着导演点火放烟。
把汽油桶搓几个洞,里面放点干冰,就齐活了。
每个人都变成放烟大师。
一生遗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瞬息万变、关系复杂的电影圈,胡金铨保留着一份倔强。
他以电影为生,也不太过清高。
但,他坚持不违背原则,不拍老板的马屁,不粗制滥造。
有人找他拍赚钱的商业片,倘若不合口味,定不会接手。
宁愿饿五年,也不会妥协。
面对电影商业化的大潮流,老派电影人与投资者出现罅隙。
渐渐地,胡金铨产生一种落寞,一种与时代的格格不入。
喜欢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找他拍电影的老板也越来越少。
尤其移居美国的那些年,胡金铨的境遇特别不好。
非但没有收入,反倒濒临破产。
托人打听是否能去大学教电影。
被告知,不管是不是大师,只要没有博士毕业证,就不行。
他想靠画画谋生。
报社认为他的画风太老派,不适合当下读者。
人前,胡金铨总是谈笑风生,畅聊电影艺术。
自己从不讲自己有什么困难,很少讲心里的事情。
即便生活再困难,他更没有停下创作的脚步。
他不断地写大纲、写剧本。不停地拿给人家看。
在胡金铨的心里,特别想拍一部关于中国苦工帮助美国人修铁路的故事。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华工血泪史》。
他的剧本大纲是:
“美国加州北部有两个小城,一个叫我去(I,GO),一个叫不行(NO,GO)。
相传这两个城为中国人所建立。
中国人与白人血战一场,华人最终站起来了。
笔者搜集了各种资料,并亲自到这两个城作实地考察,于1975年用英文编成剧本。”
因为拍摄成本太高,没有公司愿意投资。
胡金铨郁闷烦躁,一直喝闷酒。
当得知若找到一位卖座导演做监制就可以拍摄,他感觉一切又柳暗花明起来。
思来想去,他第一时间想到吴宇森。
当年,吴宇森在美国打出名气,又刚好在洛杉矶拍《变脸》。
前辈请后辈帮忙,后辈岂敢说不。
二人见面没讲太多话,就牵手合作。
1996年,英国一家公司答应筹集最后的启动资金,定于1997年1月开机。
筹备20多年的电影,终于要启动拍摄了。
为此,他先回到台北荣民总医院做个小手术,再去香港办点事情。
其实,这个手术不用做,也那么危险。
他之所以坚持想做,无非是想维持更多的体力,不拖延拍片进度。
意外还是发生了...
由于心导管扩张手术失败,胡金铨不幸去世。
最后时刻,他躺在病床,气管切开,鼻孔插着棉花,旁边还有血迹。
他神情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
胡金铨的一生,颠沛流离。
生前,无根无主。
“我不论去哪里,都不会有‘这是我的地方’的感觉,我确实永远只是个过客而已。”
死后,存折只剩下一两千块。
吴宇森夫妇捐资,将胡金铨骨灰安放于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玫瑰岗墓园
谈起胡金铨,王童(《无言的山丘》《策马入林》)感慨万千。
“出租车没停定,他就开车门,着急进摄影棚看他的片场。他不讲究穿衣打扮,背着一个书包,背久了就斜着冲出去。
他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那瞬间一阵风,疯狂。”
原来,胡金铨就像他电影里的大侠,侧面像一阵风。
他,就是武侠,更是巨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