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撰稿人 | 南野文

邪典电影老饕。

如果说，去年港片贡献的最大惊喜，是新秀何爵天的《正义回廊》，那么今年香港诞生的意外之作，无疑是郑保瑞的《命案》。

(资料图)

《命案》

两者都属于悬疑犯罪题材，都执着探讨人性复杂黑暗的一角。

《正义回廊》是用精致的叙事结构，让我们在罪案面前逐渐迷惑，失去方向；而《命案》则以粗犷癫狂的故事走向，直勾勾地盯着我们问道：是一切皆是命？还是点点皆由人？

这一熟悉的宿命论话题，正是“银河映像”的标志之一。

《命案》阵容甚为强大，除了导演是拍出过《狗咬狗》《意外》的郑保瑞，监制杜琪峯、编剧游乃海更是缔造港片第二春的巨擘。

因此，自《命案》在今年的柏林电影节特别展映后，大家都想知道，它是否能延续《智齿》的生猛劲头，以及郑保瑞是否会接棒杜琪峯，成为“银河映像”新的话事人？

一切皆是命

《命案》从第一个场景开始，就极为抓人眼球。

林家栋饰演的风水师在偌大的坟场上掘土，半夜做起法事。

等观众刚刚进入这一诡异氛围时，一只手猛然从坟头举起——这并不是一场为死人超生的法事，而是为活人祛灾的仪式。

妓女刘美美将有丧命之灾，风水师为了替她挡灾，一边焚纸诵经，一边竟让刘美美在土中假死，以欺瞒老天爷，躲过一劫。

然而，一场不期然的大雨将法事打断，刘美美中途愤然离开，尽管风水师再三劝阻，却也无可挽回。

影片通过开头的这场戏剧冲突，向我们暗示：这是一个有关救赎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反抗宿命的传奇。

它传奇的地方在于，既用各种意外事件表明，刘美美的死亡无可避免，但同时也以超自然的力量夹杂其中，将她的厄运归咎于无法逃避的天命。

就在风水师赶到刘美美住处时，后者已经被一名变态凶手残忍杀害，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位举止怪异的外卖仔少东，他两眼通红，如野兽般嗅着死者身上的血腥味。

电影的主体故事，便是讲述风水师通过各种手段，为命中有劫的少东消灾躲难。

与此同时，少东从小心理异常，各种含有强烈暴力倾向的往事也一一浮现。

除了风水师和少东之外，影片更以他们串联起另外三名重要角色：嗜赌成性、亲情缺失的妓女；心理变态、嗜杀成性的凶手；刚直正义、惩奸除恶的老警。

他们和前两者一起，共同织成命运的罗网，在一场终将发生的命案里挣扎煎熬。

当然，这其中人物形象塑造最饱满的，还是林家栋饰演的风水师。

此次也是林家栋继两年前的《智齿》之后，和郑保瑞的二度合作。

他用极度癫狂，却又时时流露悲剧底色的外放式表演，让观众看到一位风水师企图改天逆命的疯傻和勇气。

不出意外地话，林家栋很有可能提名明年的香港金像奖影帝。

改天逆命？双向救赎？

相比林家栋的演技，《命案》更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将港产犯罪片进行了变奏。

如同《正义回廊》将奇案三级片和法庭律政片做出融合一样，《命案》的噱头是它把风水和宿命这两个看似相关，实则有异的话题杂糅在一起。

香港人对风水一事偏好有加，并在买楼、生育等事上尤其注重看风水，在各种的影视作品里展现的情节，同样数不胜数。

新浪潮时期的《撞到正》，八十年代中期爆火的僵尸片，无不在阴阳八卦、五行风水上掏空心思，玩出花样。

《命案》中，风水师一看到少东的怪异举止，并没有避而远之，反而替他算上一卦。

当参破少东不久将犯下命案，并锒铛入狱后，风水师先是为他调整房屋内的五行方位，用“水”来压住少东身上的“火”。

没成想，少东居住的大楼突然修缮，一道大网让风水师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此后，少东家祖坟被泥石流冲毁、妓女临时搬到少东的新住处，以及少东在餐馆捡到凶手的犯案刀具，都不断扰乱和破坏了风水师改天逆命的招术。

有意思地是，风水师将这些横亘眼前的麻烦，称之为：“老天出招”。

从表面看来，这是一场风水师和上天之间的斗法，他们的赌注，便是少东能否逃过宿命。

这让人想到1993年，杜琪峯执导的《济公》，在这部电影里，同样是周星驰饰演的济公和一众神仙打赌，让三个被宿命禁锢的凡人摆脱“诅咒”。

而《命案》引人思考的地方在于，它并不仅限于“风水”所带来的种种噱头，而是将这种超现实的力量和人的本性进行嫁接。

宿命不只是唯心主义的观念，它更是指向了人们从小到大的性格缺陷。

于是乎，从小在精神病家庭出生的风水师，为了不重蹈覆辙，努力学习风水五行之术，甚至为了不连累女友，果断分手。

影片虽然不曾明说，风水师为何痴迷于帮人消灾避难，但结合他的经历和性格不难看出：为他人祛灾，便是为自己积善。

但随着剧情推进，风水师在对待少东的态度上，以及帮他祛灾的手段上，越发离奇癫狂，甚至干脆想出让少东跳楼自杀的烂招。

直到影片高潮部分，当风水师差点杀死老警时，他身上并存的两种人格，让少东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暴力倾向，以及这种倾向所释放的恐惧。

进一步来说，少东之所以最后涅槃重生，是因为他从外部视角，首次感受到自己的恶。

由此，影片借着风水师和少东这对角色，完成了双向救赎。

风水之术可能是《命案》中的解决之道，但影片真正想要表达的，仍是角色对宿命的不甘和反抗。

下一个杜琪峯？

可能有一些内地观众对“郑保瑞”这个名字的印象，还停留在2014年开始的《西游记》三部曲。

这一口碑欠奉的系列电影，在当时为郑保瑞引来不少骂名，可实际上，他可能是新世纪后，香港最有才华的导演之一。

《西游记之大闹天宫》内地评分仅4.3分

1991年，郑保瑞正式出道，以场务职位在一些港剧幕后混迹。四年后，他在林岭东的《大冒险家》一片担任副导演，结识了叶伟信，开始有更多的机会和优秀电影人合作。

直到2001年的《恐怖热线之大头怪婴》，郑保瑞在影像语言上的大展天赋。

他利用快速摇镜和变焦，以及用低调打光塑造角色的恐怖表情，使该片成为彼时最出色的港产恐怖片之一。

《恐怖热线之大头怪婴》

随后数年间，郑保瑞有机会执导风格迥异、题材多样的电影。

这其中，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有两部，一个是2006年的《狗咬狗》，另一个便是2009年的《意外》。

《狗咬狗》奠定了郑保瑞在香港影坛的地位，也标志了他那“动物性”气息的角色性格；而《意外》则是他和银河映像首次深度合作，让他提名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虽然郑保瑞并非银河映像的御用班底，也没有参与制作《枪火》《PTU》《黑社会》等经典之作，但他向来被视为杜琪峯的得意门生。

尤其是在此次《命案》后，郑保瑞显然知道，如何在作品里融入银河映像的固有风格，即在一系列的偶然事件中，讲述宿命驱使的荒诞感。

但他同样恪守自己的电影趣味和影像质感，譬如让少东这个角色延续《狗咬狗》《智齿》等影片里的野兽感。

因此，《命案》像是一件承前启后的作品，观众能在这个故事里，看到《神探》中刘青云饰演的神探（林家栋扮演的风水师），也会看到《大只佬》里有关宿命和救赎的话题（风水师豁出一切救少东）。

但影片对唐楼生存环境的聚焦，以及对楼凤、变态杀手、暴力倾向者和风水师等边缘群体的勾勒，又会让人想到《浊水漂流》《手卷烟》这些新一代作品的现实色彩。

现年51岁的郑保瑞，无疑正值创作旺盛期，他的师父杜琪峯在这个年岁，执导了《黑社会》上下部。

《命案》显然还没达到《黑社会》的高度，但郑保瑞或许是银河映像风格最佳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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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大尺度经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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