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无花果

编辑| Mia

(资料图)

2023年是类型剧集体突破的一年，前有刑侦剧《狂飙》和悬疑剧《漫长的季节》在双男主和影像风格上给人以惊喜，后暑期档又有时代话题剧《不完美受害人》在东方卫视、北京卫视、爱奇艺引发收视热潮。

熟悉的涉案题材和女性群像，不一样的切入角度和论证态度，一句句振聋发聩的台词出自于各阶层女性之口，弱者开始用利剑刺向强者，只为维护自身权益。

昨日，《不完美受害人》正式完结，赵寻以“一元精神损失费”起诉成功性骚扰，林阚不负所托，帮助赵寻胜诉。这回，霸总不再不费吹灰之力，体面地收获爱情，而是为自己以权利与地位的不平等强迫他人而付出了代价。而以赵寻、林阚为代表的被伤害者曾经软弱过、屈服过、挖掘并认知到了自己的不完美，最终决定战胜自身的懦弱，重拾勇气。

剧集播出期间，关于案件和角色人设的探讨从未停止，理性与感性，懦弱与贪婪，退缩与勇敢，反复纠缠着当事人，同时也拷问着观众。编剧高璇、任宝茹曾称，写作这样一部蕴含强烈社会共情的剧本，其核心不在于男与女，还是在于强与弱的对垒。而道德的谴责不应永远指向弱势的“不完美受害人”。与现实世界同步，她们的声音亟需在这个时代里被听到、被重视。

年初杨阳导演的《梦华录》以古代女性互助、女性自强为主题，引发接连不断的话题性和舆论反转。现代都市背景的《不完美受害人》则以周迅饰演的精英律师林阚为主视角展开，林阚作为大成集团董事长成功（刘奕君饰）的律师，目睹并剖析着一起离奇案件的发生和发酵过程。

作为官方定位的“时代话题剧”，围绕权力不对等的“性侵案”、双方名誉损伤、黑天鹅事件等一系列刺激性看点，怎么第一时间勾起观众的兴趣、并理顺利害关系是件技术活儿。

《不完美受害人》剧本的高明之处在开端尽显，没有冗长的铺垫和人物介绍，第一集就是林允饰演的赵寻亲口承认自己被老板成功强奸，警笛围绕，警察质问，当事人尴尬应对，媒体闻声而动，成功背后的三个女人开始着手救火……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强节奏感和高信息量正合适当下观众口味。

然而拨开层层职场大女主和女性互助的迷雾，可以看到，渣男和小白花的搭配在都市题材里依旧奏效，早期还要追溯到《蜗居》中的宋思明和海藻，男方付出资源与金钱，带女方见世面，女方则付出年轻的肉体为代价，理所当然摆清自己附属品的位置。

时代语境几经变幻下，海藻们作出的选择也有所变化，从对权力金钱的崇拜和迷恋，到清醒不认输、不信邪的决然，这一切表面是个人选择，实际上也有来自外部力量的加持。

成功身边的三个女人的位置已经将这种时代更替说得明明白白，识大体、顾大局的辛路（陈数 饰）因常年被丈夫洗脑是“利益共同体”，而只能对丈夫的数次出轨忍气吞声；对成功维护有加的李怡（董洁 饰）不图名份也放弃脸面，只为能够长期站在成功身边；到了赵寻，说是阴差阳错也好，因缘际会也罢，她最终选择了撕开多金儒雅男人的伪装，彻底和对方撕破脸。

“女强”的形式已经不仅仅停留在表面，它可以是多样的、隐蔽的、婉转的，更符合女人本性的。

无论是辛路的煎熬忍受，还是李怡的假装强硬，她们作为既得利益者，本质上都是让渡了自己的权利，让成功占据了绝对主导权。赵寻虽渺小，但她的微弱反抗却是直击实质的。而正是这种在反复无常中隐约可见的立场和态度，让女警察（钟楚曦 饰）和女律师林阚都愿意为之奋力一搏。

个体能不能打败集团？弱小能不能胜过强大？平民能不能掰得动精英？这条线索和疑问紧紧吸引着观众往后看下去。

人们有时下意识对强者的维护，也许并非出自于立场，很可能是出自于懦弱。但当你我他看到别人的懦弱，却往往很难产生出同情，反而会催生出感同身受的恐惧和烦躁。这也是剧中想要探讨的看点之一。

林允饰演的赵寻身上明显的懦弱属性，就让不少观众到了剧情中期产生不适。

警察上门的当下，赵寻承认成功强奸，是她慌乱中在意周围人看法的表现；赵寻在第一次接受审讯时声又称成功没有强奸，是她害怕自己失去得来不易的一切，这与她当晚没有及时拒绝成功的进一步侵犯如出一辙；而赵寻后来选择接受或拒绝成功的好处和“好意”，又在是否起诉成功中反复横跳，是她并不明确自己是谁，究竟要什么。而后面的自杀，又是她承受不了压力的表现。

这样的女主角显然不完美，不果断，也不够大胆，而林允把赵寻心理上的脆弱和在别处寻求同理心的弱者思维展露无疑，在与周迅、陈数、董洁这些事业有成、内有乾坤、稳得住场面的成熟女演员相比，是小巫见大巫。而如今在各类偶像剧都在搞“成年人的恋爱”时，《不完美受害人》过多的围绕林允做文章，就有暴露短板的危险。

不少观众追看这部剧，除了想知道最后的结局，基本都是为了四位实力派而来。

林允较为单一的表演在同一场景表现得尤为明显，例如每当审讯戏就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在剧集刚一开始是准确的，也能惹人怜爱，但随着时间和案件的推移，角色自身的变化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区分，就显得层次感不足，也不够符合逻辑了。这也让观众对林允表演上的评价，出现由高到低的向下曲线，由一开始的惊艳到中期的麻木，再到后来的不耐烦。赵寻的“不完美”也被打下了烙印。

钟楚曦的处境也没比林允好多少，她的问题主要来源于“目标感太强”，无论是劝说受害人要勇敢说出真相，说服上司重新审查案件，还是求师姐帮赵寻讨回公道，钟楚曦都是目光如炬、咄咄逼人，一派急于求成的警告意味。

反观周迅饰演的律师林阚，对角色的理解和诠释依然是教科书级别的，面对老板成功的屡次欺骗与隐瞒，林阚在遵守律师原则的情况下明确职责与界限，不卑不亢的态度即使是成功也怠慢不得；劝说游移不定的证人时，林阚能保持耐心，循循善诱，没有半点逼迫或质问的语气；跟老板辞职时她感恩栽培，眼含热泪，始终有礼有节；面对手下指挥任务时则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总之，只要镜头对准的是林阚，观众内心就得片刻宁静。周迅细腻的微表情背后是对角色和角色秩序的捍卫。陈数、董洁对辛路、李怡的把控力也同样能够深入人心，为这部剧制造了不少名场面。

作为时代话题剧，《不完美受害人》中大量女性律师或警察的台词都是指人心，十分契合主题，也是这部剧能够成功的关键一笔。

例如“法律不能强人所难，法律不能向不法低头”，“我们的法律要保护的，不只是那些以命相博宁死不屈的女性，还有胆怯懦弱，忍受侮辱的女性”，“嫌疑人和受害人，总裁和助理，高位对低位，豪华写字楼里面的私人卧室，封闭空间，符合强势一方利用教养、从属、职权及孤立无援的环境条件进行挟制迫使弱势一方被迫屈从、不敢抗拒的强奸定罪”，“越是喜欢现在的独立自主，就越是讨厌曾经妥协过的自己”等等。

在这个20集以内悬疑短剧受宠且极易出彩的当下，剧方大可以掐住口碑最高峰，收割一波好评痛快收官，但是《不完美受害人》没有，剧集选择用28集给予大量“不完美受害人”的诉说镜头，在案件高潮叠着高潮时，还给人物以喘息空间。没有在极容易产生热搜话题的正妻与小三上大做文章，不洒狗血，不雌竞，完完整整讲好这个故事，稳稳当当表达好该表达的，这是一种对人物和故事的尊重。

并且，剧集不仅有成功对赵寻的强奸案，还插入了另一桩底层女性米芒（颖儿 饰）长期遭受丈夫家暴的反杀案，在主线案件尚未完结、观众情绪还在延续的情况下，这种做法也实属冒险之举。但剧中林阚用两次申诉为米芒争取了无罪释放，米芒的前男友、强奸案关键证人尹声也顺理成章为赵寻出庭作证，这样“双重圆满”的结局不失为一种惊喜彩蛋。

除此之外，剧中还有一些值得玩味的点，比如一向自恋、膨胀的成功两次预感到会栽在这起强奸案之前，都会突然念起妻子的好、也开始为儿子考虑前程，方才流露出脆弱、充满人情味的一面，一旦自我感觉良好，又恢复原样。从起初成功用钱打发赵寻、到决定起诉赵寻、彻底洗白自己，再到预感劣势步步退让，强者不是永恒的，当他开始成为弱者时，一切将瞬间颠倒。而刘奕君的塑造也给成功的矛盾性、欺骗性加上了一层可信度。

“体面人”还是不体面了，无论放不放得下，终究也要放下。

涉案剧，从女性导演杨阳执导的《不完美受害人》开始，将用温情、细腻、舒缓的笔调撕开一道裂口，也给长久沉溺于“恋爱”的都市题材打开了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