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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已过去大半，至今却未出一部像样点的警匪犯罪港片。暑期档被寄予希望的《扫毒3》，也流于老套行活、质量不佳，没能让观众嗨起来。

(资料图)

最近，一部由银河映像团队打造——杜琪峰监制，郑保瑞执导，游乃海编剧，林家栋主演的香港本土犯罪片《命案》释出了资源，癫狂依旧的风格，带来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作为在今年柏林电影节展映过、备受影迷期待的本土犯罪港片，《命案》片如其名，直击凶残连环杀人案，并让凶案剧情叠合超自然玄学设定，讲述一位风水命理师决心帮助生来嗜血爱残杀的年轻人摆脱杀人宿命的故事。

主角团也堪称反社会人格障碍和潜在精神病患者开大会，没一个正常，整体看相颇为刺激离奇，让人联想起银河映像之前的悬疑罪案佳作如《神探》《意外》。

不过，对比前两部风格相对冷峻、神秘的作品，《命案》的整体调性更为世俗化，加入了不少黑色喜剧和民俗文化元素，观感并没有那么灰暗绝望，用编剧游乃海的话来说，这反而是一部关于人如何与命运抗争的“励志片”。

影片最大的特色就是把风水命理文化全方位融入多线犯罪剧情，带来了神怪题材老港片才有的怪力乱神气质和传统市井味道，让故事新奇感和怀旧感兼具。

大多数现代犯罪片里，都是主角用智谋和武力跟凶手斗，想着怎么破案追凶；到了此片，则是男主用风水玄学跟老天爷斗，读解各种“天启预兆”、破除命定之灾，避免眼前的潜在“杀手”在命运和天性的驱使下犯案。几个陌生人在命运支使下，彼此缠绕的凶杀剧情也由此展开：

一心帮妓女美美姐化解“死劫”的风水大师许阳燊（林家栋 饰），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以及美美姐提前独自离开的“偶然”，未能阻止她被变态杀手残杀的命运。

正当风水师悲痛之际，却机缘巧合遇上送错外卖的茶餐厅外卖员少东（杨乐文 饰）。美美姐案发现场的鲜血挑起了少东与生俱来的杀戮冲动。风水师算出少东将会因杀人罪遭遇牢狱之灾，少东害怕再陷囹圄，求大师帮忙改命。

曾目睹少东杀猫的老警察（吴延烨 饰）坚信少东甩不掉嗜血本性，日日盯防他犯案。风水师却认为嗜血的性子既然是“天生”的，就不是少东的错，而是命运的错，人也有改命的机会。

风水师使尽风水术数、中西玄学，但总是人算不如天算，铩羽而归。而他本人的精神状态也愈加不稳定，令他担心起自己的劫数——因父母遗传容易在刺激中变成精神病。

在命运的戏弄下，爱赌钱、寡亲缘的年轻妓女（伍咏诗 饰）成为了少东的新邻居，她的致命诱惑令少东的杀念越加炽烈，潜伏中的变态杀手也伺机出动……

嗜血的少东、精神不稳定的命理师、烂赌的妓女、变态杀手、理智冷酷的老警察……多人命运缠绕在一起，命中注定的大劫即将到来......

片中，每个角色都有出生就自带的性格孽障和命门：少东、杀手和妓女深陷于欲望，警察被冷血的理性蒙了眼，命理师则在同理心中挣扎。这些符号化的人物，跟他们“犯罪or被害”的身份一样，都是先置的命运设定，而非后天影响所造成。

某种程度上，命理师的道德善恶观突破了世俗的限度，不再纠结社会教化、原生家庭这些社会性因素，也不反思个人身心，而是直接跟“老天爷”叫板，跟抽象的命运宣战，从而自带以微小对抗宏大的荒诞、悲剧属性。

他也像超级英雄一般，决心在天命主导的“多元宇宙”里，用东方式的风水命理超能力防患于未然，试图压制、化解这些未来的劫数，把深陷凶案的“客户们”引向一个不那么血腥、悲惨的结局。

因此，影片展示了大量风水玄学、紫微斗数来算卦、积福、镇灾、驱邪，跟老天讨价还价的民俗趣味场面。

开头就是风水师令妓女美美姐躺在墓地里“假死骗过老天爷”的“哭坟”戏码。但因为“上天出招”下雨刮大风，导致香火没按计划烧完，仪式未完成，没能改掉美美姐八字里的死劫。结果，杀戮劫应验并串起了命理师、少东、变态杀手、老警察和年轻妓女的命运。

面对被凶杀现场挑动、生来薄情心狠爱杀戮的少东，风水师立刻算出他“命格忌火”，在“赤脉贯睛”（眼中红筋贯入瞳仁）之时，杀人大劫就会降临。所以在此之前，要他从衣食住行各方面压制“火”的属性与“牢狱之灾”的不祥预兆。

这也引来了影片颇为喜感的一段命理大改造——

让少东搬到风水好的新家；把所有的暖灯换成冷灯；把头发弄成“水波纹卷”压火气；不要点火抽烟；穿衣只穿蓝黑两色、避免红与橘；家中三方位放“子鼠”、“游龙”等水属性摆件旺“水气”；扔掉朱雀笼这类暗示牢狱之灾的物件；搬迁被树根入侵的祖坟（风水理论中为不祥之兆，易使后代中邪，怪病缠身），并且日常做善事、放生小动物来积福......

当命理师带着少东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现代香港都市走街串巷、行“信则灵验”的东方古老神秘学之事时，影片的复古魅力就此显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神魔僵尸片里的招数就这样“活了”过来，给身处底层的主角们带来属于他们的民间求生希望，也给基于“物件证据、事实逻辑和法律裁定”的现代罪案片带来了民俗化的新鲜感。

在现实生活中，高度繁华、现代的香港也确实保留着此类有些“迷信”色彩的民间文化。开工开业、婚丧嫁娶选择黄道吉日，选址装修会考虑风水方位，烧香拜神也都随处可见。因此，看着很放飞离奇的《命案》也是高于生活但来源于生活的创作，有着明确的亲民属性和市井文化传统。

如果说风水命理元素给故事带来了具有香港特色、接地气的“奇幻感”，那影片在剧情上则试图达到多线交织缠绕，最后汇集在一点爆发的“技术流”。

影片不存在某个实体反派，所有人都在有限视角里，对抗冥冥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的劫数。地上的人们东奔西跑想着怎么一点一滴地改命，以为给自己积下了一点福气和好运，但占据更高更远的视角的“上天”却总留有后招，所以剧情一直处在“人算不如天算”的反转之中。

这种反转不属于前期刻意隐瞒后期再一口气揭开，或是角色突然反水的低段位招数，而是让多线叙事制造的日常“偶然性”以及人物性格中的“必然性”相互碰撞，形成阴差阳错中“竟为他人做嫁衣”，“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的人物关系链条，推动情节和情绪走向疯狂。

这也引来了后期的情节突转——忙着改命的少东和命理师又遭遇了一连串命中注定的“意外”，几乎把前期成果全部推翻：

一直在压抑杀念的少东在茶餐厅发放免费盒饭，试图行善积福，却碰上了平日以普通上班族形象现身的变态杀手前来领饭。在卫生间里，少东又无意中发现了杀手偷藏的刀具，压抑已久的杀戮欲瞬间激发。

而一直被黑帮讨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轻妓女，也出现在了免费放饭的现场，成了变态杀手瞄定的对象。

老警察巡街撞见少东“行善”却依然冷嘲热讽，进一步挑拨少东心中的怒火……

在老警察、变态杀手和妓女联手推动的“巧合”下，少东和命理师之前的努力几乎付之东流。这让命理师感受到天命的无情与狠辣，并意识到碰上少东就是令自己在打击刺激中发疯的劫数。

这么一来，几位角色的命运，在挣扎中再次产生致命联动——

命理师想要自己不在刺激中发疯，就得阻止少东走向杀戮。想要阻止少东杀戮，就要提防变态杀手再犯命案挑拨。而这又得看妓女是否在关键时刻抵挡住贪欲，习惯一眼定人善恶的老警察能否及时阻止潜藏在人群中的变态杀手……

随着离奇但又自带合理性的剧情演绎，宿命的压制性力量逐渐展露，几个底层角色均是绳上蚂蚱的卑微荒诞感也逐渐加强。但到了结局，影片却没有让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无能为力贯穿始终，而是让结局转落到了“万般皆是心，点点皆由人”的主观能动性上。

嗜血的少东，目睹了蝼蚁挣扎出水的“自然启示”，选择了不杀，用坚定独立的个人意志抵挡了命运的悲剧安排。

几乎进入疯癫的风水师，则在“我是花”、“花落才有果”的自我选择和自我开化中，接受了自己必然“凋落”的结局，把渡人当使命，从而在暴虐还是善良的分裂人格中，选择了后者，避免了杀戮。

人物从前期被动的客观唯心思想中得到了解放，展示了“命运不可以改变，但是你自己面对命运的态度可以选择”（导演郑保瑞语），强调出个人主观精神和行动的重要性，有意破除悲观、宿命的观点，整体表达还是很积极的。

不过，延续了宿命主题和暗黑风格的《命案》，在银河映像团队的作品序列里，还是算不上一流档位。

首先是具体人物塑造和情节转折上，还是有些生硬，大的设定概念压过了细节逻辑铺陈。

从硬的逻辑来看，最后人物决定“不杀”变化明显仓促，几句“天启”台词说出来就突然转了性，理性说服力不够。

从软的意境来品，超现实的写意韵味又不太足。颇显劣质的花开花落特效，以及蝼蚁出水画面，都是怼在脸上、短平快的明喻，不符合超脱出尘的“顿悟”气质。

而且，影片在节奏观感的强度上，也不及《PTU》《夺命金》这些大玩多线叙事的犯罪悬疑片来得紧凑、激烈。

这一方面是因为前半段喜剧化处理冲淡了情绪氛围凝成一股气的压迫感；

另一方面还是寓意输出越过了扎实的剧情排布，最后关头的大转折总有种高潮没有完全提上去的遗憾感。如今的动感能量，离不开演员投入的表演提气。

总体来看，《命案》还是保持了类型上的通俗可看性和剧情设计的巧思，利用“东方风水命理文化”给犯罪类型增添了新亮点。

在犯罪港片基本套路化的当下，这种保留港式传统和癫狂风味的“小众片”，也是有值得珍惜之处了。

（文/motion）